小岛秀夫答网友问:第一份工是婚礼摄影;我不是预言家
来看看岛哥哥的想法和经历吧。
最近,小岛秀夫开始了一项新的企划,每天晚上回答网友的一个提问。
为了庆祝《死亡搁浅》的 PC 版发售,我开始了“Hideo\'s Musings”这个有点乱来的企划(Musings就是沉思的意思)。我会每天回答一个问题。不知道这个企划能持续到什么时候,但我会努力的。
【7月28日】
Q:目前您最关注的演员和创作者是谁?
A:我感兴趣的演员有很多。
我最近看了《永生守卫》(The Old Guard)和《马丁·伊登》(日本将在 9 月上映),对卢卡·马里内利(Luca Marinelli)很关注。他在《他们叫我吉克》(They Call Me Jeeg Robot)里扮演的坏人给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,我想他是一个之后会在全世界(英语圈)大展身手的演员。当他戴上头巾,看起来颇有几分 Solid Snake 的味道。
说到创作者,我在关注冰岛出身的丹麦艺术家、现居柏林的奥拉维尔·埃利亚松(Ólafur Elíasson)。我通过电影和纪录片看过他的作品,可是还没有实际“体验”过他的作品。他的作品需要亲身体验才能领会。
现在,东京都现代美术馆正在举办他的展览“奥拉维尔·埃利亚松: 河流有时会成为桥”,这是他相隔十年在日本举办的展览。我很感兴趣。
【7月29日】
Q:不仅仅是《死亡搁浅》,小岛监督的作品里往往既有让人捏一把汗的悬念和恐怖场面,也有让人泪流不止的感动场面,此外,像是 Sam 泡温泉或是洗澡这样日常生活的场面和很多笑点都毫无违和感(不破坏游戏世界观)地在游戏中共存。这些场面您是如何构思的呢?是按顺序构思的?还是同时涌现出来的?
A:无论严肃的场面、日常的要素,还是引人发笑的场面,这些当然都是同时构思的。正因为是游戏所以才能这样。
这是无论在电影还是电视剧里都无法实现的。因为吃饭、睡眠、排泄等等对于影视作品来说没有必要,会成为干扰。电影长度是 2 个小时,电视剧则是 1 集 45 分钟左右。内容仅仅由那些对故事来说很重要的部分组成,并不会真实地描写一个人物的 24 小时。在摄像机无法捕捉的背后,角色们要睡觉、吃饭、排泄。摄像机会拍摄他们早晨醒来后和夜晚入睡时的场面,但不会描写睡眠,对吧。就算有吃饭的镜头,也会编辑剪切。即使有吃饭的场面,主体也是席间的对话,不会集中在吃这个动作上。但是,游戏和电影不同,游戏是与玩家一起度过真实时间的媒介。也正因为如此,我选择平滑流畅地连接过场动画和游戏,不去影响时间的流动。
以《死亡搁浅》为例,Sam 会吃东西,会喝水,也会排泄(站着小便)。他会洗澡,会泡温泉,也会主动摄取睡眠。(死亡搁浅里没有性的场面,但在一些游戏里这也是可以实现的。)这些都反映了玩家的意志。如果不描写这些的话会很奇怪。因为游戏是一种虚拟的现实。
【7月30日】
Q:小岛监督的第一份工作(或者兼职)是什么呢?这些经验在后来发挥了什么作用?除了游戏行业的工作之外,这些工作(兼职)当中哪个工作给你留下的印象最深刻?
A:我的第一份兼职是婚礼摄像。
这份兼职我从高中毕业后(我念的高中禁止学生在课外打工)一直做到大学毕业,持续了 4 年(周末和假期)。去打工的时候,我总是穿着西装和大衣,虽然还是学生,却仿佛体会到了上班族的心情。后来我变成了前辈,还教婚礼会场的新手职员如何拍摄来着。
我也做过其他的兼职,经历过的职业并不算很多,但同一份工作会持续比较长的时间。
印象深刻的是在春、夏、冬的大学假期里,我会去做包住的园丁。这是一份体力消耗非常大的工作,但是却带给我很多非常有意思的经验。照料树木的技术就不必说了,还有庭园设计、石头的摆放、竹篱笆的编织方式,都是一些平时接触不到的很珍贵的经验。我曾经被十几只蜜蜂给蛰过,还因为漆中毒起过麻疹。
当时的师傅教育我,不能拒绝客人给的东西,无论吃的还是喝的,说这是身为园丁的礼仪。因此我也曾经大中午就喝啤酒,结果从树上掉了下来,还曾经因为吃了客人送给我的午餐而扔掉自己带的便当。
无论是婚礼摄像还是园丁,我从这些兼职中学到了要尽力让客人感到开心的“服务精神”。这种精神现在也在游戏创作中发挥着作用。
【7月31日】
Q:很多人说《死亡搁浅》预言了病毒肆虐下人们的相互孤立和隔离(比如保持社交距离、无法自由移动等等)。我想这些现实在游戏制作时都是没有预见的。不过像 《潜龙谍影2》,在那个还没有社交媒体的时代,小岛监督就预见到了后真相(Post-truth)、假新闻(Fake News)等等网络社会的危机,怎样才能获得这种预言性地解读时代和世界的能力?
A:明天后天这种程度的预见,谁都可以做到。因为明天和今天是相连的。但说到 5 年后、10 年后的未来,就很难预测了。
我的话,会经常留意论文、专业书籍、科学和社会新闻,经常从中寻找“预兆”——社会构造、日常生活、明天以后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?特别是最先进的技术、医疗、宇宙开发、机器人、AI 等等,这些研究和实验虽然不为大众所知,却已经走得非常远了。有一些暂时没有实现和普及的,也已经有了头绪和线索。我记得以前当某个大企业的实验室向我展示研究成果时,我仿佛进入了 SF 的世界。如果去寻找这些未来的“种子(征兆)”,会发现很多已经被公开了。我会为这些种子(征兆)加上催化剂。这种时候就需要作家般的想象力了。当某种发明或发现渗透到我们的日常生活,生活会发生什么改变呢?我会以未来的种子(征兆)为基础来预测,继而进行虚构的创作。就像作家迈克尔·克莱顿在读了人工卫星坠落的新闻之后,发挥想象力写下了小说《天外来菌》,像小松左京在知道地幔对流理论之后,利用其数值和理论出版了《日本沉没》。
未来的种子(征兆)可以是技术,也可以是发现,或是政策,它们就潜藏在世界的各种变化和流行当中。比如基因疗法、私人武装公司、无人兵器、机械外骨骼、3D 打印、抗老化技术、AI、世界的分崩离析等等。当这些的预兆降临到我们的日常生活,我们的时代就会发生巨大的变化。比如说虽然还没有普及,但 5G 已经开始启动。未来我们也会拥有 6G、7G,或者会有别的技术来替代它们。那时,我们的生活方式和日常会发生什么变化呢?在学校、公司、家庭、战场,在所有这些场合会出现什么样的问题呢?我会把这些思考放进作品里。SF 不仅仅是 Science Fiction(科学幻想)两个词的缩略,也是 Speculative Fiction(推想小说)的缩写。我用这种方式来构思作品。所以这并不难。对我来说这不是预测,而是以科学的思辨为基础的幻想。只是从结果来说实现的概率比较高罢了。
我只是在做一些预测未来的娱乐想象而已。我不是一个预言家。
【8月1日】
Q:小岛监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写故事的?还记得自己写的第一个故事吗?
A:第一个故事是我在小学 5 年级时写的。当时我一头扎进推理小说,觉得“这种故事我也能写!”,狂妄地买来文库本大小的笔记本,开始在上边写小说。
我还自己画了封面,写了腰封上的文案。第一个故事是侦探小说,主人公是一名私家侦探。
故事是在金融界和名人聚集的派对上发生的事件,结果我没能写到最后,中途就放弃了。
从中学开始我写了很多科幻和文学短篇。一直到高中、大学也继续写着。当时没有 Word 软件,也没有电脑,我是在稿纸上手写的——先写在笔记本上,然后校正,再誊抄到稿纸上。我的字写得不是很好,有很多作品写到一半就放弃了。如果那时像现在一样有电脑的话,我说不定能写完更多的作品并且发表它们。
这个“Hideo\'s Musings”企划还在继续,大家可以在小岛秀夫的Ins和小岛工作室的推特上持续关注。也可以选择关注小岛工作室的官方微博,可以看到中文版的每日岛学小知识。